「预后更差,进展更快」的丁型肝炎,检验人你了解多少?

临床肝胆病杂志 2022-04-12

HDV是一种有缺陷的RNA病毒,需要HBV的存在才能复制和感染肝细胞。HDV/HBV合并感染将导致疾病进展加快,易发生肝硬化、肝细胞癌和肝衰竭,病死率较高。近年来,越来越多的研究结果提示,全球HDV感染的实际状况及其危害被严重低估,因此需要重新评估并加以重视。现将HDV的流行病学、临床危害、诊断与治疗等方面的进展作一综述。


1HDV的流行病学



1977年,意大利学者Rizzetto等[1]首次在慢性乙型肝炎患者肝细胞核中发现一种新抗原,起初被误认为是HBV的一种新型抗原抗体系统,称之为δ因子,后来被确认为HDV的抗原。HDV是一种缺陷病毒,借助嗜肝病毒如HBV的表面抗原外壳感染肝细胞,其感染、包装和释放都必须依赖于HBV的存在[2-4]


由于HDV的复制传播依赖于HBV,HBV感染者是HDV的保毒宿主和主要传染源,因此HDV在某地区的分布和流行情况与当地HBV感染及分布情况密切相关。目前全球约有2.4亿慢性HBV感染者,但世界范围内HDV的流行病学确切数据尚不清楚,不同国家/地区之间估算的流行率差异很大[5-8]。既往研究[7]认为,全球有1500万~2000万HDV感染者。然而,因诊断率的异常低下,尤其在HDV高流行地区,故全球的HDV感染人数可能被严重低估[9]。近年一些meta分析[10-12]结果显示,全球有5000万~7000万HBsAg阳性者合并HDV感染。Stockdale等[8]学者进行的一项meta分析结果提示,肝病门诊就诊的HBsAg阳性患者中HDV流行率约高达16.4%,HDV感染在静脉药瘾和HCV感染或HIV感染者中比例更高。


我国尚缺乏HDV流行病学较系统的数据,不同历史时期、不同地区研究报告的HBsAg阳性者HDV流行率差别较大,多在1.2%~6.5%[8-13]。虽然我国属于HDV低度流行区,但由于我国人口基数大和慢性HBV感染者众多,目前估算我国HDV感染总人数占全球HDV感染人数的8.8%,同时也是全球因感染HDV而经济负担最重的国家[10-11]。因以往对HDV的认识不足,导致这一疾病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。我国于2016年开始正式报告HDV感染率,2016年—2020年报告的丁型肝炎病例数每年均<500例,而同时报告的乙型肝炎病例数均在100万左右,若按照1992年全国病毒性肝炎血清流行病学调查的HDV流行率1.15%推算,估计我国每年报告的丁型肝炎病例数应在1万例以上。因此,我国HDV感染人数与疾病负担更被严重低估。


HDV目前分为8个基因型:基因1型在全世界范围分布,2型主要分布在亚洲地区,3型主要分布在拉丁美洲(亚马逊河流域地区),4型主要分布在日本和我国台湾等地区,5型主要分布在西非,6~8型主要分布在中部非洲[8, 14-15]


2HDV的临床危害



与其他肝炎病毒相比,HDV感染进展为严重肝病的速度更快,比例更高。急性感染HDV后50%以上的患者会转变为慢性,39.2%的感染者平均1.5年进展至慢性肝炎,30.4%的感染者将在3年内进展至肝硬化。对于慢性丁型肝炎,53.8%的患者平均3.3年进展至肝硬化,14%的肝硬化患者平均3.7年进展至肝细胞癌。与单独感染HBV患者相比,合并HDV感染的患者临床表现较重,表现为肝硬化的比例显著高于单独HBV感染者(38.85% vs 14.36%)[11]。同时,合并HDV感染者疾病进展更快,约15%的合并感染者在1~2年会发展至肝硬化,高达70%~80%的患者在5~10年内会进展至肝硬化。此外,合并HDV感染亦会增加病死率以及终末期肝病(失代偿肝硬化、肝细胞癌、肝衰竭)的发生率,约18%的乙型肝炎肝硬化和20%的乙型肝炎肝癌与合并HDV感染相关,合并HDV感染发生肝细胞癌和肝功能失代偿的风险增加2~9倍[16-19]。这些结果提示HBV合并HDV感染的患者更易重症化。



3HDV的检测与诊断



HDV感染的诊断需依赖患者血清(血浆)或肝组织中HDV标志物的检测。临床上,常将丁型肝炎抗原、丁型肝炎抗体(抗-HDV、抗HDV-IgM、抗HDV-IgG)和HDV RNA作为HDV感染的血清标志物,上述HDV标志物中某一项阳性或所有均为阳性即可诊断HDV感染,但这些血清标志物对于判定HDV感染的意义以及本身的敏感度有所差异[20-22]。HDV被发现后,许多国家和地区的专家学者,包括我国一些地区和实验室的学者曾开展过HDV病毒学特征与检测技术等相关研究[23-25]。当时诊断HDV感染主要依靠检测丁型肝炎抗原和丁型肝炎抗体,常用的检测方法有放射免疫法、酶联免疫吸附试验法和免疫印迹法。


丁型肝炎抗原在HDV急性感染血清中仅暂时出现,慢性感染时可能因为与血清中的抗-HDV形成抗原抗体复合物等因素而影响检出率,因而临床上将检测血清丁型肝炎抗原作为诊断HDV感染的应用价值和实用性有限。血清中的抗-HDV也是诊断HDV的特异性标志物之一,国内学者[26]曾对7种HDV诊断试剂(6种抗体试剂和1种抗原试剂)进行比较分析,结果发现试剂间的阳性一致性较差。丁型肝炎检测试剂的敏感度及特异度较低,同时加之多数临床医生认为丁型肝炎非常少见,因而对HDV感染的重视程度不够等,这些因素最终导致很多地区或实验室逐渐停止了HDV的检测。


近年来,抗HDV-IgG检测试剂的敏感度和特异度显著提高,抗HDV-IgG阳性已成为诊断丁型肝炎的可靠指标[15, 27]。此外,采用PCR方法检测血清中HDV RNA敏感度高,也可提高血清HDV的检测特异度,HDV RNA检测是当前诊断HDV感染的“金标准”。然而,世界卫生组织虽可提供HDV RNA的国际标准,但目前仍缺少标准化的HDV RNA定量检测试剂[28]


综上,随着HDV检测试剂可及性、敏感度的提高以及对HDV感染的重视,近年来,HDV感染的诊断与临床检测又被重新提及。目前常用抗HDV-IgG联合HDV-IgG检测判定HDV急慢性感染,并通过PCR方法检测HDV RNA定量来判断是否需要抗病毒及监测抗病毒治疗的应答情况[29]


4HDV感染的治疗



因HDV感染加重病情且预后差,因而更需要积极抗病毒治疗[30],但由于HDV利用宿主合成酶的特性及其自身高度的变异率,目前尚无特异性的、高效的直接抗HDV药物被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(FDA)批准在临床应用。


4.1   IFN治疗


自20世纪80年代,国外学者开始尝试应用IFNα治疗慢性丁型肝炎,如Battegay等[31]对17例HDV RNA阳性的慢性HDV感染者予以每天500万IU的IFN抗病毒治疗,平均治疗11.6个月并随访,结果仅有17.6%(3/17)的患者HDV RNA转为阴性。有学者[32]予以HDV患者超大剂量的IFNα-2a(每周注射3次,每次900万IU)治疗,治疗1年时病毒应答率有所提高,但所有产生病毒应答的患者在随访1年内均出现复发。


4.2   PEG-IFN治疗


PEG-IFN上市后,因其治疗慢性乙型肝炎和慢性丙型肝炎较IFN进一步提高了抗病毒治疗效果,因此有学者[33]应用PEG-IFNα治疗HDV感染者48周,停药后随访中位数16个月(6~42个月),结果显示43%的患者维持HDV阴性。虽然PEG-IFN是目前国际指南推荐的唯一治疗HDV感染的药物,但其总体疗效仍不尽人意且长期应用不良反应较多。最近发表的一项meta分析[34]结果也显示,即使采用PEG-IFN治疗,HDV治疗效果仍不理想,病毒应答率为30%左右。


4.3   核苷(酸)类似物治疗


核苷(酸)类似物作为抗HBV的常用药物,已取得了显著疗效,但是否针对HDV具有抗病毒效果,前期有学者进行了探索性研究。Sheldon等[35]对16例合并HDV感染的慢性HBV感染者采用替诺福韦平均治疗6.1年,其中13例观察到HDV RNA水平显著下降,取得了一定的效果,但更多的研究[36-37]结果提示单独应用核苷(酸)类似物对慢性丁型肝炎可能无效。


4.4   PEG-IFN联合核苷(酸)类似物治疗


PEG-IFNα联合阿德福韦酯或联合恩替卡韦的研究[38-39]结果均提示联合抗病毒治疗并未显著获益。一项应用PEG-IFNα联合富马酸替诺福韦二吡呋酯治疗慢性HDV的多中心临床试验[40]结果显示,联合治疗组HDV RNA未检测到的比例虽然高于单独应用IFN组(48% vs 33%),但两组之间并未达到统计学差异。


4.5   Myrcludex B治疗


HBV与HDV均通过肝细胞膜上的钠离子-牛磺胆酸-协同转运蛋白(NTCP)作为受体进入肝细胞。Myrcludex B是一种HDV进入肝细胞抑制剂,其与NTCP受体结合,从而阻止HDV进入肝细胞。2016年,Bogomolov等[41]学者首次报告了Myrcludex B治疗HDV的Ⅰb/Ⅱa临床试验研究结果,研究者将24例HDV感染者按照1∶1∶1随机分为3组,分别予以Myrcludex B、PEG-IFNα-2a或Myrcludex B联合PEG-IFNα-2a,评估3组患者12周和24周时的病毒学应答、生化学应答及药物耐受性。结果显示Myrcludex B耐受性较好且无严重的不良反应发生,所有队列患者的HDV RNA在24周时均显著下降,Myrcludex B组和PEG-IFNα-2a组各有1例HDV RNA阴转,但联合治疗组有5例HDV RNA阴转,同时Myrcludex B治疗组ALT水平显著下降,联合治疗组HBV DNA水平亦显著下降。随后,48周疗程及代偿期肝硬化的研究结果均提示Myrcludex B治疗慢性HDV具有较好的效果和安全性[42]。基于其良好的安全性、治疗期间持续的抗病毒作用及ALT水平快速正常,2 mg的Myrcludex B(Bulevirtide,商品名Hepcludex)于2020年获得欧盟委员会的有条件上市许可,用于治疗代偿期的慢性HDV感染。但该药物目前尚在等待FDA批准,国际肝病学会的指南也尚未推荐。同时,一项探讨10 mg的Bulevirtide长期抗病毒作用的多中心Ⅲ期临床试验(Myr-301)正在进行中[43]


4.6   IFNλ治疗


IFNλ是Ⅲ型干扰素,能在病毒感染期间刺激免疫应答,达到抗病毒与保护宿主的作用。一些初步临床研究[44-46]结果显示:除了对HBV具有较好的抗病毒作用,PEG-IFNλ对HDV也具有较好的抗病毒效果,且停药后24周仍有36%的患者HDV RNA低于检测下限,显著优于既往PEG-IFNα的研究结果。同时,与IFNα所靶向的Ⅰ型干扰素受体不同,IFNλ靶向的干扰素受体在肝细胞高表达,但在造血系统和中枢神经系统表达有限,因而,其较IFNα的全身不良反应轻[47]。2019年8月末,FDA已授予PEG-IFNλ治疗HDV感染的突破性治疗药物资格。未来还需要更多的研究来证实其疗效优于PEG-IFNα,尤其是高病毒载量患者,但PEG-IFNλ将来有可能替代PEG-IFNα成为治疗HDV感染的药物。


4.7   处于研发阶段的治疗新药


目前,还有许多治疗HDV感染的新药物在研发过程中,主要作用机制涉及HDV进入细胞、装配、合成与释放等靶点。例如洛那法尼(lonafarnib)为异戊基化抑制剂,是一种基于肿瘤细胞信号转导的抗肿瘤药物,其最初用于治疗白血病,后来发现也可抑制HDV的装配及病毒颗粒的释放。一项Ⅱa期临床试验[48]结果显示,应用洛那法尼治疗28 d能降低HDV RNA水平,但不良反应发生也较常见[49-50]。核酸聚合物REP-2055和REP-2139,不但能够降低血清HBsAg水平和HBV DNA水平,也可抑制HDV进入肝细胞[51-52]。上述这些药物目前尚处于临床试验阶段,将来是否有可能成为治疗HDV感染的新药还需要进一步研究。



5小结与展望



目前HDV感染标志物的检测方法仍有待提高,慢性HBV/HDV感染治疗依然存在困难与挑战。但随着HDV检测试剂可及性、敏感度的提高以及抗HDV药物的不断研发与上市,未来HDV感染治疗药物会越来越多。同时,明确我国目前HDV感染的真实现状及其对疾病进展与预后的影响亦尤为重要。期望我国更多研究人员能够全面了解和重视HDV的筛查与诊治,提高诊断率和治疗覆盖率,从而进一步阻止或延缓疾病进展,改善患者预后,最终降低HDV感染的危害与疾病负担。


编辑:骆秉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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