DNA和转基因技术之争
近年来,由于汉语中直接引入不少英文字母的缩写,因而有保护汉语纯洁性的呼吁。但DNA,作为一个化学名词的缩写,却早已无可置疑地成为我们日常语言的一部分。DNA双螺旋模型的发现者是沃森和克里克,他们当时都只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,在学术界毫无影响力,但这一成果却使他们一夜成名,不久即获诺贝尔奖。化学家们嫉妒他们无需没日没夜地做实验,于谈笑风生间却搞定一切,于是戏称这一成果为WC(他们两人名字的英文首字母缩写)。读沃森的新着《DNA:生命的秘密》,如此生动的细节比比皆是。就说沃森的合作伙伴克里克吧,他小时酷爱提问,双亲不堪其扰,给他买了一套儿童百科全书,让他自己到书中去寻找答案,结果反而让他没有安全感,生怕自己长大后会无事可干,因为所有的秘密都已被人发现。母亲只好向他保证,日后一定还会有事等着让他去发现。事实证明,母亲没有食言。
沃森曾经担任过人类基因组工程的负责人,这是一个官方机构,但当时他们的竞争对手还有一个私人公司,其老板就是近来以“人造生命”而闹得沸沸扬扬的温特,这家公司的座右铭是“速度最重要,发现不能等”。双方竞争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。就私人公司而言,其动力主要源于商业利益。但人群中总会有一类人,他们更重视个人兴趣而非经济利益(顺便一提,兴趣和利益的英文单词都是interest)。比如肯特,一直从事计算机编程工作,但后来却投身于生物信息学,为人类基因组工程的最后决战立下汗马功劳。他没日没夜地编写程序,以致需用冰敷手腕,终于赶在最后期限(6月26日,预定宣布基因组草图)的前几日(22日),大功告成;而他们的对手,温特所在的公司直至6月25日晚上才搞定一切。无可否认,一个社会的和谐运转,离不开经济利益的驱动,但个人兴趣同样重要,尤其在科研领域。但这一事实,为何我们的官员,还有家长,总是视而不见呢?
人类基因组工程草图的完成,引出诸多令人深思的问题。一个尤为令人震惊的现象即是,人类和其他相对而言“简单”得多的物种在基因数量上相差并未有预计的那么大:人类的基因总数为3.5万个左右;而只有959个细胞的线虫,却有2万个基因;一种植物芥菜则有2.7万个基因。正是这一事实,令古生物学家、着名进化论者古尔德得出结论:人类高度复杂的能力必定超出于基因组编码决定的范围,因而人的能力很大程度上源自于后天教养,这就为还原论敲响了警钟。但同样的现象,沃森读出的意思却是:从还原论的角度来看,基因数目少反而是个好消息,搞定3.5万个基因要比搞定10万个基因更为容易,更何况,“我们一点也不必不好意思,看来我们人类就是用这么一套遗传硬件来做更多的事”。其中的奥秘恐怕正在于智力的出现。智力赋予我们一种随机应变的灵活能力,不必事无巨细全受基因操纵。这样我们就能理解,难怪植物拥有的基因数量极其可观,因为它们不能移动,谈不上灵活性,只有靠天赋的遗传资源才能对付各种偶发事件。
从沃森的书中,我们可以读到DNA技术的各种妙用,比如:用于法庭判案;用于检测我们体内的遗传疾病;用于追溯人类的由来及其各人种的谱系……但这些技术的运用在社会上的认同却或多或少存在着障碍。就说着名的辛普森案件吧,DNA检测表明,留在案发现场的血迹与辛普森的血型高度一致。但陪审团没有采纳这一证据。相反,正是辩方出示的一副手套,似乎难以套进辛普森之手,却让陪审团做出无罪认定。因为DNA证据复杂得令人昏昏欲睡,而一副手套只要动用常识就能做出解释。
再说用DNA技术来追溯人种谱系。人类最近的旁亲就是尼安德特人了,它们曾生活于欧洲、中东等地区,于3万年前左右绝灭。这就引出一个有趣的问题:现代人的祖先是否与它们有过通婚?毕竟我们的祖先曾与它们共同相处过一段时期。沃森在书中提到瑞典科学家帕博于20世纪90年代所做的一个工作,根据从化石尼安德特人中提取的线粒体DNA序列来判断,两者从未有过混种。这就是说,现代人的祖先是彻底击败了尼安德特人。有学者曾如此戏谑,考虑到人类男性的如此好色,我们的祖先在打完一场胜仗后,居然没有与尼人有过任何混种,实在不可思议。但帕博最新的实验证据(发表于2010年5月的《科学》杂志)却推翻了上述结论,尼安德特人确实与现代人祖先有过混种,今天,生活在非洲以外的人类体内,有4%的DNA来自尼安德特人。这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发现,它将为人种起源研究提供诸多启示。
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书中对于转基因技术的讨论。20世纪60年代,由于《寂静的春天》一书的问世,农药的污染问题成为众矢之的。在沃森看来,转基因技术的出现恰恰可以取代农药。但对于此等好事,公众为何非议不断呢?原因恐怕在于某些狂热的环保分子的煽动。站在科学家的立场上,沃森认为,对转基因技术的质疑,其荒谬就如同当初哥伦布远航时碰到这样的质疑:万一发现地球是平的时候该怎么做?水手可以朝地球边缘的安全地带前进多远?等等。在沃森看来,DNA重组技术绝不是人类的首创,大自然千百